2019-10-29 11:17 | 來源:文匯報 | 作者:姜 澎 | [文娛] 字號變大| 字號變小
“人類的生活本來就具有整體性,人是生物性和文化性的整體。”朝戈金說,在人類社會早期階段,自然科學和人文藝術并沒有分明的界限。
科技和人文在被人為分隔、漸行漸遠幾百年后,終于又走到了必須融合之時。而且,科技和人文這對“命運共同體”從未像今天這樣,面臨著融合的迫切需求。
日前,在上海交通大學舉辦的首屆科技人文國際學術研討會上,國際哲學與人文理事會主席,中國社會科學院學部委員、民族文學研究所所長朝戈金教授在接受本報記者專訪時介紹,信息技術的進步,正為傳統的人文研究開啟全新的問題域,并直接催生了一些新的研究方向。
比如,在大數據時代,文學研究就涌現出了一些有趣的新方向。和傳統的人文學者注重對文學文本的“細讀”不同,現在已有學者基于大數據和計算機科學提出了“遠讀”的概念——用這種新的方法,可以分析一些宏大的、趨勢性的文學現象。同樣,在水資源保護、新能源推廣利用、復雜工程系統等科學研究領域,也亟需人文學者從文化、國際關系乃至心理學等方面提供支持。
層出不窮的新問題,需要人文學者與科學家聯手解決
“人類的生活本來就具有整體性,人是生物性和文化性的整體。”朝戈金說,在人類社會早期階段,自然科學和人文藝術并沒有分明的界限。而后,隨著社會的發展演進,知識門類越分越細,從事知識傳承的所謂“專業人士”,也朝著越來越專業化的方向發展。
時至今日,細分的知識門類造成了人類統合、整體的思考越來越弱化。可另一方面,人類當下面臨的諸多挑戰和困境,比如,減貧防災、族群沖突、資源緊缺、環境污染等——這些難題沒有任何一個是單靠技術進步就能夠解決的。可以說,人類當下所面臨的一些共同困境和危機,需要科學家和人文學者攜手尋找方向、共同應對。
以人工智能技術為例。新近發展勢頭迅猛的人工智能,確實給人們生活帶來了極大便利,但另一方面,人工智能也越來越了解人,甚至有時候會“模仿”人進行決策。比如,每天手機終端的新聞推送、網上購物時的選擇、外出吃飯地點的推薦等,很多人現在確實已經越來越“聽從”人工智能給出的建議了。
朝戈金認為,人們未來會越來越多地依賴人工智能的輔助進行決策。但是,如何確保我們的人生不被技術所左右,使人工智能在“自主行事”時更加符合人性和人道,而不至于讓個體喪失價值判斷?這就需要在推動技術進步的同時加大人文研究的力度——以人文加持,控制技術的濫用。
有人曾言,科技讓我們知道我們現在在哪里,而人文則將燭照我們前進的方向。
人文學科的危機,很大一部分源于人文學者自身
在朝戈金看來,一個令人稍感遺憾的現象是:迄今為止,人文學者和科學領域的學者聯手解決問題,仍處于“摸著石頭過河”的初始階段。
“說到底,人文和科學的融合是觀念的融合、人的融合。人文學者要更有預見性,從哲學高度展望和思考未來。科學家則應充分運用研究的話語權,大力推動兩者融合。”朝戈金以天文學研究舉例。天文學在出現之初,并不是我們現在所定義的“純自然科學”,它其實起源于人類對天象的暢想,最初可說是人文科學的一種。其后,隨著技術的進展,人文學科和自然科學,包括工程科學等逐漸被人為分離,細分為不同的研究領域。
“科技和人文,從本質上說彼此關聯,割裂它們的是人。但是,如今我們要重新實現人為融合,這一點恰恰是最困難的。”朝戈金說,他自己常常會遇到這種情況——不少人文學者以捍衛學科立場為由,一味拒斥對新的科技手段的吸收和利用,拒絕融入科技進步的大潮。可事實上,人文學者對人類社會重大問題的整體性思考,不僅離不開對人的觀念世界的理解,更離不開對客觀世界的理解。
“這也是為何現在總有人談論人文學科的衰落和遭遇危機的原因。”他直言,人文學科遭逢的所謂“危機”,這其中既有外部因素,也有人文學者自身的問題。“在回應重大現實問題方面,人文學者究竟做得如何呢?時代在進步,人文學者如果在提供前瞻性和引領性的思想方面無所作為,就難以跟上時代的步伐。”他坦言,這其實是一個全球性現象——在科技和人文融合的過程中,更多時候,融合的障礙表現為觀念的藩籬。
就在此次論壇上,來自美國、英國的一些學者也持類似看法:科技與人文走融合之路,目前最大的障礙就是人文學者自己。即便在世界范圍內,有很多學者在談到人文時,會不自覺地拒斥科學的世界。
新的學科分支方興未艾,未來將有驚人發展
人文和科技的融合,首先需要人文學者和自然科學家、技術專家克服各自的學科慣性思維。同時,也需要學術界、教育界乃至所有人的共同努力。
朝戈金稱,目前,高等教育領域已開始重視跨學科、跨領域人才的培養。比如,計算機科學和音樂的跨學科培養;而在學術研究領域,也有一些喜人的新嘗試。他記得,前些年法國和中國合作的一個關于水資源的研究項目,就是由水文學家和歷史學家、民俗學家等人文學者共同完成的。雖然這些仍然是基于各自不同專業的合作,但他認為,只要跨界合作多了,就會有助于催生更深入的融合。
朝戈金也注意到,已有學者開始運用社會網絡關系分析歐洲早期神話母題和形象的區域分布情況;還有的學者則通過民間故事的母題分布,為南美洲早期人類活動和遷徙路線勾畫出宏大的圖景。“計算民俗學”這樣的學科分支正方興未艾,可以預期,未來還會有驚人的發展。
“當我們在思考這一切可能性的同時,還需要有更高層面的架構和頂層設計。”在接受采訪時,朝戈金建議,推動科技與人文的融合,大學和科研機構應該更有意識地開展跨學科、跨領域的合作,推動不同領域學科知識的協作與交流。
《電鰻快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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